瘢痕【英熊】
*昨天阿肆的舞台太棒了!是很久之前囤的校园暴力相关的存档,当时的文笔还很xxj,鞠躬
“世界上的恶人永远在作祟且逍遥自在,独留那些受伤的人在泥潭里苦苦挣扎。”
*
夜沉浸且安静。
蝙蝠在夜色中潜伏,窥探着昏黄路灯旁流连忘返的飞蛾,趁其不备便一举捕获,食之果腹。
远处的绿皮火车吞吐着烟气,停滞的时候发出一长串叹息般的鸣笛。
钟表的秒针在不知疲倦地“嗒嗒嗒”转动着,直到和分针重合,与时针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内角。
——60º。
已经凌晨两点了。
吕焕雄和衣躺在床上。没有做完的数学试卷和不知笔帽掉在哪里的水笔被随意搁置在床头。
一柄锐利的刀锋“哧”的一声划开肌肤,朝着胸腔偏左的位置去了。
藏在胸腔中的心脏仿佛感受到了危险信号的逼近,如被猎狗追逐的野兔般疯狂跳动躲避着。
就要从胸腔中搏动出来了。
吕焕雄睡梦中的眉头紧拧成一簇狰狞的峭壁,额前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。
耳边萦绕着些朦朦胧胧的奇怪声音,像是甩不脱的花蚊子的“嗡嗡”鸣叫,令人心底生厌。
他的手脚抽动着,像是在努力抵抗什么东西的靠近。
切拜,不要……
刀锋的深入忽然停止了。
停顿了一下,却又在原地旋转搅拌着。
翻起的肉糜和鲜血混合着,开出一朵不朽的花。
吕焕雄整张脸的神情陷入挣扎且极度痛苦。
耳边的声音像是投影的幻灯片一般,忽然被放大减慢,一帧一帧地投射进脑海。
——“哈哈哈哈哈你说他学的是女子嘻哈?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好娘一男的。”
——“可不是嘛,长得矮脑子也不好使,每天看起来那么努力地学习,成绩还那么垃圾,真菜。”
——“哎你说他怎么还有脸待在我们班?不知廉耻。”
幻灯片上的字被放大加粗,在屏幕上疯狂旋转跳跃,争先恐后地从瞳孔和外耳道涌入他的躯体内。
“他就不配存在,他就应该去死。”
“他怎么还不去死?”
怎么还不去死——
还不去死——
去死——
去死——
——
残余的尾音拼命拉长,如同一根被用力扯着的橡皮筋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达到极限,然后迸断——
“嘭——”
吕焕雄惊恐地从床上弹起。
橡皮筋最终断裂,剩余部分飞速后退,弹回,砸的胸口生疼。
吕焕雄隔着被冷汗浸透的薄衫,惊魂未定地揉了揉还在跳痛的心脏。
心绞痛——呼出的气息与吸入的氧气失衡了,阴暗的情绪堆积压迫着他近乎喘不过气。
如释重负地努力深呼吸着,吕焕雄顺了顺潮湿的刘海,拿起床头散落的水笔和卷子。
罢了,几乎每天都是这样,习惯了就好。
钟表的荧光指针颤颤抖抖地缓缓重叠。
就要2:10了。
吕焕雄把一厚沓数学卷子摊开在蜷曲的腿上。
还有三个半小时天亮,于他而言,时间应该足够了。
轻车熟路地在演草纸上画下一个漂亮的圆锥曲线,吕焕雄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笔。
有一本书,年级长时不时提起的书,叫做《哈佛凌晨四点半》,每天都在不厌其烦的歌颂四点半的太阳有多美好。
而他呢,目睹过一个又一个四点半的清晨。除了窗外无边无际的暗灰和雾霾,他看不到任何传说中的绝美日出。
况且,如果他真的看过日复一日四点半的太阳,就真的可以考上哈佛了吗?
一派胡言。
无稽之谈。
可笑之至。
闹钟在指针停滞在5:40的那一刻拼命叫嚣起来。
吕焕雄按下了闹钟头上耀武扬威闪烁着的闹铃。
原本空荡荡房间里刚刚被缓释的凝固气氛,再次归为深不见底的沉寂。
随手将即将收尾的数学试卷连同没有笔帽的水笔一起塞进书包,吕焕雄扯着书包带子将他甩到肩上,锁好了卧室的门。
*
压抑的高三教室像往常一样,一打开木制泛旧的门框,扑面而来的便是昨夜残余的凉气个掺杂着腐烂味道的空调气息。
吕焕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掏出试卷,随手扯过一根笔开始解决清晨剩余的那半道选修题。
班里同学们也都开始陆陆续续涌入原本空荡荡的教室。
“哦呦呦你快看,他又来这么早,来这么早学习吗?”
吕焕雄盯着卷面上为数不多的空白位置。
也许是因为那只没有笔帽的水笔在书包里和卷子来回碰撞,原本洁白无瑕的地方被划上了丝丝黑渍。
就像是裂痕。
“不然呢?都说笨鸟先飞啊,可他天生就长畸形了可怎么飞的起来哦?”
转动的笔杆在吕焕雄的指尖停了下来。
他站起身关上了头顶时不时会飘来闲言碎语的窗户,拿起耳塞粗暴的堵进耳朵。
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。
世界终于安静了。
安静到可以清晰可闻他胸前开出不朽之花的伤口淌血的声音。
清脆悦耳。
嘀嗒。嘀嗒。
嘀嗒。
*
早读几近结束,教室黑板上方原本早已陈旧的喇叭,却忽然狂妄地尖叫起来——
“同学们请注意,同学们请注意。高三同学早读下课请不要出教室,将会有医务人员前往各班抽取血样,进行乙肝检测。”
蜂拥而至的抱怨声覆盖住了原先微弱的背书声音。随着医护人员的进入,板凳和地面来回摩擦着碰撞桌子的声音填满了耳朵。
吕焕雄排在队伍里,撩起袖子看了看前壁凸出的血管。
青色的静脉像隐匿在山脉中的巨龙,蠢蠢欲动着想要膨胀爆发一次,直至天崩地裂,日月同辉。
“下一个,吕焕雄!”
吕焕雄从自己的思维中抬起头来,正对上全副武装带着口罩的医生抽出尖锐锃亮的针管。
中空的针管像贪婪的蚊子的喙,直直刺入皮肤,挑起表皮、真皮、直至深入皮下组织,穿通血管。
猩红色的血液便即刻沿着细细的胶质软管喷射而出,聚集在收集管内被贴上标签像是亟待出售的商品。
针管被抽出,一根棉签按上空洞的针眼。
“按压几分钟不出血就好了。下一个!”
吕焕雄回到座位上,随即松开了按压着棉签的手。
暴露在虚空中的血液从即将愈合的空洞渗出,流动缓慢地企图凝固。
吕焕雄近乎自虐地看着手臂上慢慢浮起一片若隐若现的淤青,竟也感受不到疼痛,大抵是因为心口的痛感持续太久所以麻木了。
还大概半个小时就第一节课了,已经来不及去吃早饭。
吕焕雄从桌兜中掏出已经有些打蔫的黄瓜。枯萎的表皮上附带的刺碾压着手心,让他完全没有吞下去的欲望。
他讨厌吃黄瓜的。
罢了,早餐就凑合着吃吧,权当做减肥好了。
只是,手中的重量却忽然一轻。
迎面是一双明亮的弯弯桃花眼,带着些许深情又俏皮的试探意味。
“怎么,又在吃黄瓜?你不是不喜欢黄瓜吗?”
“我……”
桌子上突然落下一盒饼干,顺带着一杯依旧冒着热气的豆浆。
蒸气升腾起来,萦绕在周身。
不知道是因为蒸汽太过灼热,还是豆浆的香气太过刺鼻,升腾的雾气氤氲得吕焕雄的眼眶有些发红了。
“金英助xi,你不用这样的,我不需要……”
“哦这样啊。那你是希望自己低血糖晕倒的时候让我背你去医务室吗?”
朝阳终于升了起来,柔和的光线透过层层雾霾闪进窗棂,从金英助的睫毛间漏下,照得他温柔的眼闪着点点缠绵又温暖的微光。
“啊……不……不是这样的,我只是……”
那人修长的手指拾掇起桌上的饼干,“哧”地拆开包装,直接捏起一块来塞进吕焕雄微张的嘴里。
“那就好好享用早餐哦。”
金英助看着吕焕雄呆滞又干巴巴地咀嚼着饼干,没来由地又笑了笑。
“还有,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,你在我眼里永远是独一无二的那个,溜了。”
蔓越莓的酸甜混杂着饼干特有的奶香一并在舌尖融化,荡漾出一圈圈温柔的涟漪来。
一涓咸涩的细流忽然间混杂进来,明明是破坏了味蕾的享受,却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吕焕雄将头深深埋进面前高高堆起的课本里。
“也许我还能回到从前,也许那些人还存有良知吧。”
胸前撕裂的伤口好像孕育出了点点肉芽组织,新生毛细血管和成纤维细胞相互拥抱着。
那朵不朽之血花,好像,也不那么刺痛了。
橙黄的温热光线渗透着桌面上散乱的试卷,染指成初云。
世界上,好像,每一天都还是有不一样的太阳升起的。
就像金英助一样,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炙热光芒,这迷人的暖光让他趋之若鹜。
只是,如果靠的太近,是不是也会被高温所灼伤?
*
猝不及防的被班主任点到名字的时候,吕焕雄正在和卷子上最后一道求导的题目厮磨,笔尖和试卷纠缠得难分难舍。
“A,吕焕雄,B,C,这几位同学,请出来一下。”
吕焕雄迷茫地放下近乎粘在手指上的水笔,却说看到班主任手中捏着的几张薄薄的体检化验单之后,心脏狠狠地震颤了一下。
他和另外几个被叫到名字的同学一同站在走廊上。
下节课是体育课,走廊上的人抱着多种多样的运动器械熙熙攘攘。
“来,我给你们说一下这个体检表的事情。你们的各项检查其实都没问题,只是有一点……”
班主任的话语被嘈杂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扑面而来的议论声吞噬着。
——“诶,你快看,那不是那个吕焕雄吗?”
——“哦,是他。他怎么了?莫非被查出来了乙肝?”
——“天呐!太可惜了吧!他明明学习那么努力的。”
夸张的惊叹声搅动着吕焕雄的胃,甚至连小肠都在收缩,翻腾的感觉让他想要干呕。
——“学习努力又怎样,成绩还不就那样。”
——“哦~说不定是性生活紊乱呢~”
尖锐的笑声近乎刺破耳膜,就仿佛是爆破性的爆炸音,听觉系统丝毫没有缓冲的时间和余地。
怎么还会奢求那些人存有良知呢?吕焕雄暗自想着嘴角浮出一抹苦涩的笑来。
这个世界上的恶人永远在作祟且逍遥自在,他们肆意践踏着别人的梦想,独留那些受伤的人在泥潭里苦苦挣扎。
胸口的那朵不朽血花绽放更甚,新生的肉芽组织就要遮盖不住了,还掺杂着被撕裂的彻痛感。
——“他?他怎么可能拥有性生活?说不定是母婴传播呢哈哈哈哈——
——啊啊啊卧槽哪个傻x不长眼的?!”
细细碎碎嚼舌根的声音戛然而止,纷杂的人群却忽然安静下来,像迎接国王一般向两侧退来,望向同一个方向。
踏光而来的那个人在始作俑者身边停下脚步,脚尖微微一钩,原先安静躺在地上的篮球便跳跃起来,躲进那人的怀里。
“对不起,太不好意思了,不小心打到你。”
金英助朝刚刚嚼舌根的人微微欠了欠身以表歉意,却又抬起头来恍若不经意般向吕焕雄的方向挤了挤右眼。
“我走了,你们继续聊。”
安静了片刻的人群再次恢复喧闹的状态,只是好像卷走了刚刚议论他的所有难以入耳的肮脏话语。
吕焕雄捏着化验单伫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,看着那人的背影渐渐隐匿在人海。
金英助,就像是他心中永不坠落的星辰。
他好想邀请他永远入驻自己的双眸,原封不动地保存着,直到成为照亮他黑暗世界的唯一光源。
*
近一次的联考成绩发下来了。
一张小小的A4打印纸被透明胶布随意粘着,贴在教室最后被粉笔画得五颜六色的黑板上。
人群便顿时轰动起来,如同趋食的鸡群,瞬间涌向教室后方,将以成绩单为圆心的空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,水泄不通。
吕焕雄却恍若安然地独自坐在座位上,强装镇定地盯着面前早已幻化成天书的试卷,手心里浸出的汗液即将顺着指缝滴下。
他等待着,直到教室中的人陆陆续续成群结队地奔赴餐厅,直到人们几近全部离开,才揉着由于肌肉紧张而略显酸痛的腿站起来,缓缓走向教室最后。
成绩单安安静静地躺在黑板正中央。
吕焕雄用力眨了眨有些僵硬的双眼,屏住呼吸从名单最下方搜寻自己的名字。
一个……两个……三个……
还没有他的名字……
好像……这次不再是倒数了……
好像……这次的成绩还不错……
内心欢呼雀跃着绽放成漫天绚烂的烟花,吕焕雄觉得自己体内一定是注射了氢气,才会轻飘飘地就要漂浮起来了。
肩膀却忽然被人从后方拍了一下,让他来不及收敛起悄悄描绘在脸上的生动笑容。
“靠,金英助,你吓死我了!”
“嗯?不叫我英助xi了?还学会了说脏话?”
“哎一西,你真是——”
“好了不逗你了。你这次考的蛮好,可以给我讲一道题吗?”
“考得其实也不好……”
刚刚说出口的半句话却被金英助截住。
“这道题,最后一道大题,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
最后一道大题吕焕雄记忆深刻,便即刻坐下拿起铅笔在金英助试卷的空白处演算起来。
“唔,你看这个,要先这样求导,设它为a,则……”
只是,吕焕雄不知道的是,在他认真演算的空当,金英助的眼睛却没有在繁杂的求导公式上停留片刻,而是全数定格在吕焕雄的身上,从发丝到指尖地将他细细描摹。
“大概就这样,听懂了吗?”
那人漂亮澄澈的眼睛弯了弯,却忽然从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只饭盒放到桌子上,推至吕焕雄的手边。
“呐,给你的,不然体力跟不上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晚饭?”
“感动吗?”
“嗯。”
“那就,以身相许?”
真该死,吕焕雄巴不得立刻把脸埋进饭盒里,可是露在外面红透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的动机。
新生的肉芽组织好像已经完全包裹覆盖创伤部位了。就算是夜深人静之时,好像也听不到血液滴落的响声了。
*
高考前的最后一晚了,原本正在认真翻阅错题本、努力做最后填补的吕焕雄,却忽然收到了同桌传递而来的一张纸条。
偏偏在此刻班主任走了进来,站在讲台上,双手撑着桌子环顾四周。
“同学们,明天就要高考了,请大家暂且收起手中的东西,听我讲——”
吕焕雄放下错题本,盖上了水笔的笔帽。
“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来给大家讲话了,所以请大家都认真听——”
吕焕雄轻轻用手展开刚刚还揉的皱巴巴的纸条,却在下一秒,伸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。
纸条上的内容让他近乎尖叫出声。
“这也许是你们最后一次聚在这里了,都抬起头认真看一看自己想留住的人吧——”
吕焕雄噙着眼眶中些许潮湿的感觉,转过头去,却在对上那人视线的一瞬间,尽数溢出。
“也许再看这一眼,就是最后一眼,这辈子你们便再不相逢——”
不知是气氛还是灯光不太寻常, 金英助原本一直只盛有轻松愉快的瞳孔里,竟染上了些许的诚恳、迫切、焦急和黯然神伤。
心跳没来由地停滞了一下。
褶皱的作业纸摊开在桌子上,借月色化为一摊温柔的水。
纸上赫然写着——
「吕焕雄,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?
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。」
金英助,你就是我的光啊,我当然会追寻光源所在的任何地方;
只是,你的光芒还是太过耀眼,我害怕距离过近,我会被灼伤;
我原来,也只会带给亲近的人带来灾难罢了。
“那,不如等高考后吧。
高考后,我告诉你答案。”
*
高考的最后一门,吕焕雄检查了最后一道选择题,合上笔盖的那刻,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。
他就要摆脱高三的那群魔鬼,就要逃离这让他生不如死的一切,摆脱他的梦魇了。
终于,一切都要尘埃落定。
只是,在他的决定里,一同摆脱掉的还有金英助罢了。
解放的铃声最终响起,吕焕雄交上试卷后飞速走出考场,掏出手机,打了几个字,按键,关机。
“英助xi,对不起。”
甚至连寝室的行李都未曾收拾,便直接打车直奔回家。
不管不顾母亲在身后的急切问候,吕焕雄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。
这一切,终于都要画上句号了。
如果真的无法面对着一切,那不如逃离吧。
肉芽组织最终演变成纤维结缔组织,独留一块丑陋的瘢痕组织覆盖在伤口上,坚硬且冰凉。
*
吕焕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,又是何时深陷梦境。
梦境中的时间仿佛在倒带,直到倒退回到他们高一的时光。
吕焕雄像往常一样顶着还未来的及消散的夜色,抱着一厚摞被涂抹得乱七八糟的课本,跨越半个校园奔波着抵达教室。
像以往一样的英语早读,英语老师穿着得体的西服站在讲台上,向黑板上罗列早读任务。
一切都没有任何差错。
只是,吕焕雄环顾四周,却忽然不见了金英助的身影。
没有人再与他视线相接的时候,抛给他一个露出两排牙齿的治愈笑容。
坐立难安地熬过早读最后的听写,吕焕雄飞速冲向金英助的座位。
“嘿,抒澔哥,你知道为什么金英助他今天没有来吗?”
李抒澔缓缓从成堆着的作业中抬起头。
“金英助?你不知道吗?他晚上昨天走了。”
“走了?”
吕焕雄忽然觉得颈部像是被人从后部拎起,衬衣领子束缚着气管,无法喘息。
“他去哪了?”
“他就是走了,离开了,和他的家人一起。”
莫大的落空感。
如同从悬崖坠落,本以为会心跳加速、粉身碎骨,到头来发现自己却是失去了鲜活搏动着的心脏,失魂落魄。
不知是如何抵达班主任的办公室的,就好像自己的双脚告诉他要抵达那里一般。
“老师,请问金英助今天为什么没有来?”
“金英助?他退学了,很早就和老师说了,昨天才离开的。”
喉咙里像是忽然卡住了鱼刺,刺痛得无法吞咽任何语言。
“老师,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?”
“他,就是离开了,仅此而已。”
仅此而已。
“老师,我想去找他。”
“那,好吧。”
*
吕焕雄坐上了学校隔壁火车站内始发的鸣笛的火车。
绿皮车厢弥漫着刺鼻呛人的烟味,夹杂着车轮和铁轨亲昵接触发出的有节律的巨响。
视线一次次地模糊,去又被他一次次地擦拭清晰。
上一条发送给金英助的信息停留在两小时前,只是他一直都未曾回复。
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了,车上开始人头攒动着涌向出口。
吕焕雄被夹挤在前行的人流中,手机却不慎脱手滑落,被一双双坚硬的鞋踏过。
“不要——”
吕焕雄奋力低头去够在他人行走的脚步间的手机,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。
是一条未读短信——
“焕雄,祝你幸福。”
“不——”
吕焕雄从睡梦中惊醒,身处半梦半醒的边缘,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,糊了满脸。
他的脑海里都是金英助的模样,他的笑容太过彻底,就要把他囚禁在他的呼吸里了。
如果他的世界里没有他,他怎么可能幸福?
胡乱抹掉粘在脸上的冰凉液体,吕焕雄飞快地打开手机。
无视了上百条未读来信,吕焕雄直接拨通了金英助的电话——
“喂,你在哪里,我想去找你。”
*
吕焕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被晚风摇来晃去的树叶。
他在等一个人。
透过窗户他看到那个人就独自站在路灯下。
随意套上的白色短袖,宽松的牛仔裤,颈间炫酷的银色挂饰。
他抱紧了双臂,轻轻搓了搓,像是在汲取暖橙色灯光中的些许温度。
吕焕雄的眼眶再一次不争气地湿润了。
他没有按下电梯,而是直接冲入楼梯间飞奔而下。
随着他疾速前进的脚步,楼梯间的声控灯一盏一盏被唤醒了,铺成一条通向他和金英助的璀璨星光之道。
金英助望着楼梯间一盏一盏亮起的暖灯也微微扬起嘴角。
迎面便是金英助朝他张开的双臂。
吕焕雄丝毫没有减速,便直愣愣地撞上那人的胸口,将脸埋进他的衣服轻轻蹭着。
夏夜的凉气好像完全没有沾染他的衣服,他还是很暖,就像是光线来源一样。
细软的发丝轻扫在金英助的肩头,蹭得他心口发痒。
吕焕雄紧紧搂住金英助的腰肢,把脸埋在他温热的胸前奶声奶气地自说自话。
“金英助,谢谢你。
还有,对不起,我很爱你。”
金英助疼爱地揉了揉胸口毛茸茸的小脑袋。
“傻瓜。”
紧贴的心跳传送着彼此的温度,吕焕雄感受到愈合的伤口正在消退、修复、变得柔软。
最终开出一朵温柔的花。
他感受到头顶被金英助的下巴抵住,温柔似水的声音便着夏夜的风一同送入他的耳畔。
那人说,
“我知道恶人永远在作祟且潇洒自在,独留你在受伤的泥潭里苦苦挣扎。但是你有我了,让我来做你的光,不用再害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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