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沨

Leedo's 🍓
“我许愿我们明年春天还会再次相见”

南风再临【英熊】

*私设/OOC/勿上升

*古风ABO/A为乾元/O为坤泽/发情期为雨露期/抑制剂为隐泽丹

(全文1.2w+,有些长希望有人认真看完ㅠㅠ欢迎评论ㅠㅠ)


 

 

【壹】 

京中太子病逝。 

一纸诏书宣了驻扎南越边境的卫将军速速归京悼念,金建学便快马加鞭地往都城赶。 

沿途风景萧条破败,许是正值丧期,关卡处竟少了往日遍地的小摊贩。连守城士卒也是仅仅瞥了风尘仆仆的金建学一眼,便让开了城门。 

赶于正殿之时,入眼皆着白衣缟素,竟如置身寒冬腊月飞雪季节,白得刺目,冷得刺骨。 

各皇子也均跪于堂前,腰间系着白绫垂头带孝,而表情却可谓是缤纷至极。 

虽为血肉相依的兄弟,可众数皇子面上的悲戚之色却假得可笑,甚至还透着跃跃欲试、踌躇满志的窃喜,仿佛就要坐定了东宫的位置。 

唯与众不同的两人当属如今的大皇子与小皇子。 

大皇子英王,本名金英助,成年之时便被判定为乾元,相貌上成,意气风发。 

只是,闻他人传言称大皇子是个十成十的多情种。虽身处宫中建树丰多,也颇受朝臣拥戴,可从古至今代代相传着“最是无情帝王家”,情丝纷扰怕是会成为他最无可逃脱的绊脚石。 

而至于小皇子孙东柱,年幼时因高烧久治方愈烙下病根伤之入骨,太医称其成年之时多半会分化为坤泽之身。 

皇家断断不许坤泽之体手握皇位继承权。 

圣上招了金建学过去叙话,他便换了丧服匆匆赶去。 

“近来南越边境可安定,百姓可还安稳?” 

“都好。” 

“卫将军辛苦。” 

“承蒙陛下关爱,微臣应尽本分。” 

陛下撤退了下人,便将金建学拉至身侧,距离显然早已逾越君臣之分。 

“学儿,你可知朕这次诏你回来,是不想再让你回边境苦寒之地?” 

“儿臣当知。” 

“学儿,你是朕的私子,朕不好给你名分,也不好在明面上给你封赏,可你若愿助朕的大儿子英王一臂之力,朕定不会亏待你。” 

金建学低下头去,眼神渐转,深不见底。 

“儿臣定当竭尽全力,在此谢过父皇。” 

 

金建学回府途中还听得下人议论,说是这次太子病逝空出的东宫之位,多半要被大皇子金英助抢了去。 

还有的说,大皇子早已得陛下盛宠,所得赏赐甚至时时高于太子,这次东宫之位易主也必为定数。 

细小低声的嘀咕走马观花的从金建学左耳进右耳出,却在他心底掀起一阵阵酸涩的惊涛骇浪来。 

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? 

将军府中的一个老嬷嬷曾暗中提及过皇上一直有意隐瞒实情,这些事实本应成为金建学不该知晓的禁忌。 

听闻他的母亲原为南越之女,曾出使本朝却与当年身为太子的皇上一见钟情,情投意合,最终生出苟且之事。 

而母亲为了保住当年皇上的太子之位竟叛了国,兀自生下建学后难产而死,儿子便归了皇上扶养。 

可数十年过去,那年的太子如愿继承了皇位,金建学的长兄们也均生活在宫中享尽恩泽。 

而唯独他却要隐姓埋名日日年年驻守边关,或是披上夜行衣替皇上去做见不得光的事情,手上沾满了鲜血。 

这叫他怎能不妒? 

“这次我在边境所寻的越人艺伎可找来了?” 

“找来了,正在将军的府中候着。” 

 

金建学回房更衣后来到前厅,发现他请到那人果然正倚着墙静候。 

长期驻守边境本就有极少机会打理府中的绿植,枯的枯,亡的亡,唯有那一株从别国带回的绿萝顺着墙壁攀衍生长得茂密。 

那越人正拿鼻尖凑近,或是闻得背后脚步声便侧过身来。 

青叶扫在脸上遮住那人微扬的唇,凌乱的发丝铺散在眼前,却仍掩不住那高挺的鼻骨。 

金建学虽说是个武人,脑海里下意识还是跳出了那句“和羞走,倚墙回首,却把青梅嗅”。 

那人缓缓转过头来欠下身子向金建学作揖。 

“将军,今日特地命人将我从南越押解至京,是有何用意?” 

“吕焕雄,你可认识家母?” 

“自然识得。家母乃当年南越公主,出使邻国与皇子私通,叛国后难产而死。” 

吕焕雄毅然抬眸直视金建学的眼睛。 

“将军,您就是那个见不得光的皇子吧,您的身体里流淌的可是南越的血。” 

金建学却意外的未曾动怒,而是话锋一转。 

“命你重拾《越人歌》,准备得如何?” 

“将军大可放心,歌舞本就是吕某人之特长。只是宫中熟悉该音律的乐师有限,不过那乐师同为越人,将军大可不必担心。” 

“那就好。” 

金建学携吕焕雄于中堂落座,命人端了茶水来侍奉。 

“你可知今日我为何命你入京?” 

“为了给陛下献艺讨得他欢心?小人以为将军之意不止如此。” 

听闻吕焕雄之言,金建学莞尔。 

“越人果真是聪慧至极。本王这次邀你入境,不是为了陛下,而是为了英王。” 

“英王?可是那个传闻风流倜傥的大皇子?” 

“正是。你将被邀去在国宴上演奏,本王会想方设法令英王收你为他府上之舞伎。你只负责摘得英王的心,定期与本王联络传递消息即可。” 

吕焕雄捧起玉盏一饮而尽。 

“一切听从将军安排。” 

 

却忽有侍卫神色慌张地奔走而来,堂皇地喊着“小皇子来了,属下失职未曾提早禀报”。 

不速之客的声音便从前厅传来,且甚是理所应当的语气。 

“本王说了将军不会罚你们自然不会罚你们,就算他罚了自有本王替你们顶着,怕些什么?” 

吕焕雄本想回避,只是匆匆之间与小皇子迎面撞上,只得拉高了衣领,低下头去行礼。 

“将军,你久驻边塞难得回京,竟也不去寻我。只管在自己府上金屋藏娇,怕是早已忘了我了。” 

“末将怎敢忘了殿下,不过是连夜奔波路途疲倦,本想着今日休憩好了明日再去拜见殿下。” 

“我都说了私下你可以直接唤我乳名的,我讨厌你用如此生疏的称呼叫我。” 

金建学看着孙东柱着急的模样忍俊不禁,却仍是存心要戏弄他一番。 

“殿下与我本就是君臣之分。” 

孙东柱气得瞪眼,三步并作两步直逼金建学面前。 

那人恼火的伸出一只略肉的手来,直指吕焕雄的方向。 

“那你告诉我,他是谁。” 

金建学终是笑了,持刀舞剑的手臂一把揽过孙东柱的腰,将唇凑至那人耳边使坏地哈着气。 

“那是我于越国寻得的百里挑一的舞师,想着若是献给陛下,陛下一定喜欢。” 

 

 

国宴将至,朝廷六部忙得可谓是不可开交。 

太子逝世虽震动上下,却仍不属国丧的范畴。国宴仍安排了歌舞,丝竹管弦也是一样不落,唯有声势削减了些。 

礼部以无当朝太子便无法施行礼数为由觐见圣上。不出所料,果真不出数日陛下便册封了英王为太子,移居东宫。 

 

国宴如期而至。 

莺莺燕燕着金丝凤钗侍奉于君王侧,嬉笑娇嗔着劝着皇上灌下一杯又一杯玉露琼浆。 

“今年是谁编排的歌舞?给朕出来。” 

一位妃子便娉娉婷婷地从席位上敛首走出,柔柔弱弱地跪倒在君前。 

“曲子俗,太俗。给朕再换一曲新的来!” 

皇后放下了手中金樽,提着衣裙凑至皇上身侧。 

“臣妾听闻近日京城来了一位舞师,舞技精湛,精巧绝伦,不妨命他来给陛下舞一曲可好?” 

金建学朝吕焕雄使一眼色,那人便从腰间抽了折扇从众歌女中快步走出来。 

若隐若现罥烟眉,似嗔似喜含情目,娇俏玲珑挺秀鼻,不点自红樱桃唇,肤若凝脂,颊似粉霞。 

手起扇落,惊鸿一瞥,一时间竟不知熠熠生辉的是金殿还是那人的一颦一笑。 

只听闻那人唱着: 

“凄其我思,永矢勿游。凫曰于肖,以铴与鏐。载尸载谒,子惠思越。翩其来而,乘涛驾月。 ” 

云袖轻摆招蝶舞,纤腰慢拧飘丝绦。 

众人正沉醉之时,皇上却忽然拍案而起,神色甚是震怒。 

“堂堂肆国京都,竟有人胆敢奏越人之歌。为何?这又是为何!” 

臣子皆惶惶然面圣下跪,吕焕雄也停止了歌舞,小心地退后一步。 

“来人!给朕将这个咏唱《越人歌》的逆贼就地正法!” 

“父皇,您这又是为何?” 

“太子?” 

“父皇,先太子逝世未久,不宜大开杀戒。且那舞师也只是奏了越人之曲,不知父皇为何偏偏要置他于死地?” 

皇帝无言。沉默良久,方才叹了口气而后落座。 

大概只有金建学一人知道圣上为何偏要刺杀演奏《越人歌》之人。那是皇上愧对于他的生母,作贼心虚的表现罢了。 

“至于舞师,太子带回去自行处置吧。朕乏了,诸位也都散了吧。” 

 

金英助上前扶过吕焕雄站起来,潋滟如波的眸子中荡漾着小心翼翼的怜惜。 

吕焕雄也拿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去瞧太子,收起扇子意欲行礼。 

“吕某人今日谢过太子殿下。” 

“不必言谢。有本王在,所以,不要害怕。” 

 

 

【贰】 

“近日朕怎么见你也不愿来宫中走动?” 

今日金将军难得进宫,皇上便命金建学伴他去后花园走走,于是乎停了步辇,屏退了下人。 

“微臣身为武将,生性好动。若是常来宫中,以微臣的性子,又怎会坐的住?” 

皇上被逗的开怀大笑起来,笑了一会子却又面色凝重地停下脚步。 

“朕命你暗中保护太子,可曾有什么收获?” 

“自然有。明王(二皇子)与贤王(四皇子)殿下似是嫉妒心强烈,曾有勾结朝臣打压东宫,相信陛下是感知得到的。而至于小皇子,他本为坤泽之身,不必多虑。” 

皇上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。 

“唉,柱儿那个孩子打小就体弱多病,你也要替朕多多留意才是。” 

“微臣明白。” 

“还有一事儿臣不知当不当讲。” 

“还有什么不敢讲的,尽数说出来。” 

“微臣奉命暗中保护东宫,只是近来时不时在东宫附近闻得丝竹之声……” 

 

 

此时此刻的太子府中却是难得清净。 

自打国宴那日吕焕雄被金英助救下后,便留在了太子府中。日日里伴太子念书赋诗,甚至连太子安寝也要那位名为吕焕雄的舞师陪着。 

方才吕焕雄奉太子之命拔了风月剑于庭中舞了半日。虽说吕乐师体态娇俏,舞起剑来却是招招犀利,身形飘然若仙。此刻大抵是耗竭了体力,于庭中青石椅上和衣而眠。 

有道是立秋之后一层风雨一层凉,可今日却是艳阳高照,耀眼的光线肆无忌惮地倾泄在吕焕雄的眉眼与发梢,更显得院落中那可人儿熠熠生辉起来。 

金英助本不愿打扰佳人小憩,只是秋意渐凉,他唯恐自己心爱之人不慎染上风寒,便兀自到院中意欲接那人回寝房歇息。 

吕焕雄倒是在院落中睡得香甜且毫无防备,金英助小心揽过他的颈后与膝下,那人也只是将头在金英助怀中蹭了蹭,埋得更深了些。 

一边的领口由于他的动作开大了,露出了吕焕雄缀着点点红//痕的肩,那是昨夜与金英助欢//爱之时不慎烙下的印记。 

从吕焕雄入府以后,金英助每逢雨露期便再未向太医讨要过隐泽丹,单一剂美人便能将他医得彻彻底底。 

金英助如此想着,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些。温温软软的触感挠得他心尖发颤。 

“上辈子可还真是只猫儿。” 

 

金英助替吕焕雄褪了外衣安置于寝房中。 

那人着内衬躺于塌上。淡眉如秋水,睫毛微颤恍如蝶翼,呼吸声均匀且安恬。 

金英助凝望着吕焕雄的安静睡颜片刻,拨开那人的碎发,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。 

却忽然有下人来禀报说是圣上驾临,金英助便匆匆系了腰带往前厅赶。 

“儿臣来迟,在此叩见父皇。” 

“起来吧。” 

皇上却也不入座,只是背着手一言不发地来回踱着步扫视下人,看得他们心里发慌。 

“太子,前几日在国宴上奏越人之曲那人可是在你府上?” 

“是,儿臣命他在府上侍奉。” 

“今日为何不见他?” 

“他…他近日染了风寒,儿臣命他好生歇息后再来侍奉。” 

皇上倒也没有太为难金英助,只是不知为何忽而提高了音量。 

“你已册封太子十日有余,府上却仍无正妃。朕以为,是时候为你另寻太子妃了。” 

“可是父皇…” 

“朕觉得谢国公家的女儿甚好,生性温润,秀外慧中。谢国公也乃我朝廷大员,迎娶他的千金,朕倒也安心。” 

“父皇…” 

“不必多言,朕意已决。明日便拟诏书告知谢府,择日与太子成亲。” 

“是。” 

 

腊月十六,宜嫁娶。 

吕焕雄于内殿伺候着金英助穿上四爪蟒袍,内心却是五味陈杂。 

一席红裳晃得他眼睛生疼,险些就要落下泪来。 

所谓太子妃他也随太子见过数次,不愧是谢国公捧在心尖上的千金,不仅行为举止端庄典雅,长相也是极为标志。 

“焕雄这是怎么了?” 

金英助见吕焕雄面露不虞之色,便抬了他的下巴来细细观摩他紧蹙的眉。 

“谢家千金当真是大家闺秀,与殿下也是极为般配。” 

金英助却忽然绽出一缕坏笑,出其不意地低下头去在吕焕雄的唇上咬了一口,留下一排浅浅的牙痕。 

“焕雄,这可是吃醋了?等本王去和父皇叩了头,便即刻回来寻你可好?” 

“殿下大可不必如此…” 

“那焕雄就在府中等我回来便是。” 

金英助一甩衣袖便大步走出了寝宫,仅剩在身后一串爽朗的笑和衣角卷起的风。 

吕焕雄茫茫然地朝那抹血红的背影伸出手去,攥住的却也只是转瞬即逝的虚空。 

 

 

吕焕雄抵达金建学府上是已是戌时,宫中此时大概也已开始觥筹交错。 

初秋的晚风微凉,夹杂着些许冬日才有的寒气扑面而来,吹得吕焕雄发烫的脸颊清醒了几分。 

可他还是甩开手里的折扇在颈边轻轻扇动着,仿佛这样就可以让风儿带走在脑海里纷扰不休的杂乱思绪。 

金建学前来迎接的时候着实因吕焕雄的穿着吃了一惊。 

那人头上难得地别了一支凤钗,身被霞帔。特地描了眉,唇色也是极正的湘妃粉。只是面露愁容,颇有为难之色。 

“太子大婚之日,你不在宫中伴他左右,却到我这里做甚?” 

金建学刚命人拿了库房中的秋露白,此时正取了罍向杯中斟满。 

那琼觞却被吕焕雄半路夺了去,抬起头来便一饮而尽。 

“焕雄,你这又是耍什么失心疯?” 

吕焕雄凝视樽中玉露的神情半痴半清明,虽是无言可周身弥漫的却尽是忧郁。 

“金将军可愿赏眼一观吕某人的新曲?” 

“焕雄……” 

院落中那人却自顾自地展了扇子站起身来。舞势随风散复收,歌声似磬韵还幽。 

出尘如仙,傲然而立,恍若仙子下凡,令人不敢逼视。歌者本为欢愉之词,不知为何平添了清怨苍凉,颓然抖落一身月白,细细品来竟还生出些如泣如诉的意味。 

金建学心中一惊,快步上前将吕焕雄逼至墙边,开口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。 

“吕焕雄,今日可是太子大婚,奏如此悲靡之歌可要小心脑袋!” 

吕焕雄却笑了起来,越笑越大声,竟有些疯癫之态。 

“太子身处宫中,又何曾会在意我?我本是为你效力,可太子大婚我又为何会如此煎熬?” 

再抬眸时,吕焕雄已是泪眼婆娑,惊得金建学竟忘记了收回方才搂住他的手。 

“将军,我可否不再为人棋子,可否不再潜伏于东宫?爱而不得,已叫我受尽了煎熬。” 

“只剩下最后一件事,做了这件事我便协助你离开。” 

“好。” 

 

 

今夜的风也许很冷,门外孙东柱死死盯着庭中倚墙相拥的二人只觉得手脚冰凉。 

侍卫偷窥着小皇子由晴转阴的脸色暗道不妙。 

“殿下,不如在下即刻去禀报将军可好?” 

“不必。” 

孙东柱本是想借皇兄大婚无宵禁之夜,偷偷跑来同他的金将军共度良宵。可廊内金建学怀中身被霞帔的身影深深刺痛他的眼与心。 

“不必禀报金将军了。” 

“可是殿下…” 

“也不要告知他今晚我曾来过。” 

 

 

吕焕雄那夜歇在了金建学府上。 

可殊不知东宫那边却是炸开了锅。 

话说太子金英助与太子妃谢潇然入了洞房,太子却迟迟不愿揭开红盖头。 

更甚者,太子竟还谢绝了皇上御赐的合欢酒。 

谢潇然却也不恼,只是兀自喝退了下人。 

“殿下,若您当真不愿替我揭开盖头的话,我自己揭也罢。只是看在我唤您一声夫君的情份上,便同我饮了这杯酒可好?” 

金英助将脸转向太子妃的盖头,眼睛却失了焦,不知定格在何等方向。 

“他分明答应过我要等我回来的…” 

“谁?” 

“焕雄…本王心悦他已久,你可晓得?” 

大抵是饮多了酒,金英助行为乖张地一把扯过太子妃的细腕,将头埋在她颈后肆意地蹭了蹭,却又忽而送开了握住的手。 

“这不是他的味道…” 

金英助低声喃喃着,躺倒在谢潇然的膝上慢慢失去了意识。 

谢潇然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描摹着金英助的五官,从眉骨到鼻尖,从颤动的睫到微启的唇。 

一滴清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低垂的红盖头上。 

“臣妾心悦你,你又何曾晓得?” 

 

 

吕焕雄回到东宫已是第二日午时。 

金英助已携太子妃拜访过谢国公府,谢潇然用过午膳后回了闺房歇息。 

金英助不知在思索些什么,正盯着庭院中微风扶动的柳叶出神。 

看到吕焕雄熟悉的面庞出现在院落中,金英助不顾形象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拦住了吕焕雄的去路。 

“你可否告知我,你昨夜一声不吭地跑去了哪里?” 

吕焕雄回避似的低下头不去看金英助溢满关怀的神情,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人殷切到发烫的眼神灼伤。 

“家母病重,我便抽了时间回去瞧瞧。” 

吕焕雄听到了金英助如释重负的叹息。 

“下次这种情况定要向我禀报才是。” 

吕焕雄无言。良久,再开口声音中竟多了些不近人情的漠然。 

“殿下,您贵为太子,大可不必对我这个下人如此上心。” 

 

 

近来朝廷中传闻太子大婚之后不务正业,夜夜歌舞笙箫,大有奢侈颓靡之态。 

上奏请求东宫易主的折子一本接着一本在案子上累着,朝堂大臣们上朝之时也已是怨声载道。 

不出数日,谢国公竟也找上皇帝理论,质问陛下为何太子始终不肯善待他女儿如妻妾。 

“敢问太子是否身体不适,为何迟迟不愿与我们谢家千金合房?” 

皇上也只能尴尬地呵呵笑着转移话题。 

“年轻人的事情,谢国公大可不必着急上火,顺其自然便是。” 

既然皇上如此开脱,谢国公也不好再追究些什么,只得骂骂咧咧地走了。 

而这边皇上心中却起了芥蒂。 

“朕寻思着太子应当是个识大体的人,倘若东宫当真夜夜笙箫,这可还如何继承皇位?” 

“陛下倒也不必动怒…” 

“金将军。” 

“臣在。” 

“你今晚随本王去一趟东宫,朕倒要亲眼看看太子在府中能掀起多大的波澜。” 

“是。” 

 

 

夜色降临后的东宫竟当真是一副颓废之景。 

吕焕雄神色木然地被微醺的金英助禁锢在怀中,冷眼旁观府中歌舞升平,乐师奏的尽是他所作之曲。 

按照金建学传递给他的消息,皇上今夜怕是会亲临东宫。 

谢潇然这边急得近乎跳了脚,命人夺过金英助手中的酒杯便要往地上泼。 

“殿下,您可不能再喝了。今日听闻我父亲上朝面圣,如今大臣们的折子里写的可都是要废掉您的太子之位!” 

金英助红着眼睛睥睨着谢潇然,转身将吕焕雄搂的更紧了些。 

“你大可不必管我。焕雄,再给本王斟满。” 

吕焕雄当下便将斟满了金樽递至太子手里,顺从得仿佛金英助的提线木偶。 

太子妃登时红了眼眶。 

“殿下若当真不愿与我同房也罢,只是莫要作践了自己的身体。” 

吕焕雄顺势接过金英助手中的空樽,转过身去,别开眼睛不敢直视太子妃的视线。 

“殿下,您可愿再听吕某人曾提及的南越之事。” 

金英助眯起桃花眼笑了。 

“但讲无妨,太子妃请回寝宫歇息吧。” 

太子妃气得跺了跺脚,便带着贴身丫鬟走了。 

吕焕雄看着谢潇然的背影敛下不自然的神情,低头将剥好的橘枳递到金英助手里。 

“殿下可知,为何那日国宴上陛下非要置我于死地?” 

“不知。” 

“南越曾有一公主,那年出使肆国。当时如今的陛下还只是太子,与我南越公主一见钟情,不久便生出了苟且之事。 

南越公主本是要许配给三皇子为妻,这下被太子抢了去,竟还有了身孕。 

皇上得知之后便龙颜大怒,扬言要废了太子,南越公主苦苦哀求着东宫之位才未易主。 

只是可怜那位南越公主是个痴情种,手握南越军事机要,竟为了如今的陛下叛了国,眼睁睁看着太子拿着自己提供的情报率兵侵略南越。 

那年南越伤亡惨重,太子在肆国皇帝眼中重拾威信。还有,那一年,南越公主生产。” 

“然后呢?” 

“极为不幸,大概是因为南越公主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遭受天谴,那时公主难产,大人与孩子只可保住一位。只是,南越受尽屠杀骨血未凉,太子竟选择了舍大求小。 

临终前南越公主还在求着殿下要善对她的孩子,可她刚一咽气,那孩子便被送至军中养着,被皇帝培植成了专门为他拔处眼中钉的杀手。 

而当朝皇帝却对那孩子声称他的生母只是个入不得眼的宫女,不把他列入皇室是害怕他被其他皇子欺辱。” 

“这老皇帝可还真不是个东西!太子之位,不要也罢。只是所谓那个孩子是…” 

紧闭的门却忽然被踹开,皇上龙颜大怒带着将军冲进来,东宫等一行人惶惶然跪下。 

“父…父皇?” 

“太子金英助,目中无人,以下犯上,不足担当储君之位。即日起禁足东宫,闭门思过,不经允许不得任何人私自外出!” 

本陪在皇帝身边的金建学却忽然上前。 

“陛下,臣以为此非谢府之过,谢府之人理应不受牵连。” 

“太子妃谢潇然先回谢国公府住着也罢,其他相干人等爱卿负责协调调配。” 

“是。” 

金英助抬起头来,原本想找寻吕焕雄的身影之于何处。 

不料那人却被金建学扶着胳膊站起身来,向后一躲便隐入谢府相干人等的队列。 

金英助死死盯着吕焕雄的背影,几欲目眦尽裂。开口的声音也已是声嘶力竭的疯狂。 

“我与你有何怨?你为何,你又为何要如此骗我!” 

只是那人不予理会,只有金建学回身朝金英助拜了一拜,出口的话也是意味深长。 

“皇兄,臣弟告退。” 

 

【叁】 

秋风萧然,吕焕雄的身子骨也愈发的沉了。 

自从太子幽禁东宫之后,金建学便为吕焕雄寻了一处院落住着,虽是极小但也算干净雅致。 

那日从东宫出来,吕焕雄仿佛只是一具被抽干了所有情绪的行尸走肉。终日里都是神情淡淡郁郁寡欢地坐在院中,无喜,无怒,无哀,亦无乐。 

这日他正披着轻裘在院落中谱曲,却忽然被小皇子府中的人请了去,说是有人要见他。 

 

 

踏入府中,映入眼帘的便是孙东柱缩成一团在藤椅上侧卧着,桌子上摆了两套茶具。 

塌上也横卧着一个人,吕焕雄凑近才发现塌上那人竟是数日未见的金建学。 

见到吕焕雄过来,孙东柱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,看向吕焕雄的眼睛里盛满的尽是戒备。 

“今日你召我入府是为了何事?” 

孙东柱却也不着急答话,眼神在躺在塌上的那个人身上游走,溢出感情至深竟可噬万物。 

“本王在金将军的茶中放了催情散。” 

孙东柱站起身来,命下人抬了屏风隔于塌前。 

“本王这次叫你过来,只是想告诉你,金建学他永远都是本王的人。我容不得别人占有,也见不得他人觊觎。” 

嘴角勾起的冷笑残酷得与往日里那个天真烂漫的小皇子判若二人。孙东柱解了佩玉,便朝屏风后走去。 

不多时,塌后便传来二人交错的低//喘与呻//吟,以及不绝于耳的水声。 

单单想到一榻之隔后可能发生的情形,吕焕雄就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腾。 

他听到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唤着那人“柱儿”,尾音被下意识地拉长又打着旋儿,总是他记起不久之前也曾有人这样厮磨在他的耳畔叫他“焕雄”,动情中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。 

孙东柱也回应着,声音像是蜜糖在舌尖沾了水化开,融成黏糊糊的汁液裹在味蕾上,齁得喉口颤动着粘上了哭腔。 

此刻的吕焕雄竟也平静释然了。 

孙东柱到底还是个孩子,就像猫儿在生人面前惹急了会炸毛,但在主人面前总是蛮横霸道却又乖巧。 

 

屏风后的动静持续了良久。 

直到塌后传来平静而均匀的呼吸声,孙东柱才拢着乱发从屏风后出来。 

小皇子总是倔犟得很。 

明为坤泽之身,却偏偏要在欢//爱一场之后挣扎着拉好衣袍,强撑着身子,撤了屏风来见吕焕雄。 

床上翻云覆雨的痕迹亦是不堪入目,二人却都是视若无睹。 

“吕焕雄,你不如出城去罢,本王愿为你供应车马载你去任何地方,只要你愿远离京都。” 

吕焕雄听着孙东柱天真无邪却又霸道乖张的发言笑了起来。 

“怎么,殿下是没有信心把将军拴在自己身边,还是担心将军心悦之人不是殿下您?” 

“你!” 

“放心吧,吕某人心下惦记的本就不是您府中的那位,京城我也自然会离开。只是,” 

吕焕雄挺直了腰板,身体略微前倾着死死凝视孙东柱警惕的眼睛。 

“只是殿下,吕某人临行之前希望您记得一件事。 

我吕焕雄离开京城是自己的抉择,而非殿下之威胁;这并非我在京城无处可去,而是京城终是容不下我。” 

孙东柱久久无言。许久过后,他叫下人拿了不少银两来。 

“这算是一点心意而已,你也莫要推辞。” 

吕焕雄不客气地从孙东柱手上接下包裹,几欲转身离去,却又忽而停下。 

“殿下,相爱却无法厮守,你我本是同病相怜。你当不必如此刁难我。” 

说罢,吕焕雄便抽身离开,独留孙东柱在厅中与众人相顾无言。 

 

 

秋日的风本就是萧瑟而凌厉。 

吕焕雄回府的路上只觉得浑身发冷,头脑酸胀,刚刚踏入院落,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。 

再醒来,窗外已是月落星沉。入眼便是自己的丫鬟与一位太医面色凝重地看着他。 

“可好些了?” 

“好多了,我的身体辛苦你们了。” 

吕焕雄挣扎着想要起身,却被太医轻轻按下。 

“别动,好生躺着便是。您的身体也并无大碍,只是坤泽之身本就抵抗力弱,感染了些风寒罢了。” 

“劳烦太医费心。” 

“倒也不必如此客气,只是您的身体定要多加保重,近日切莫再情绪激动便是。” 

“太医为何突然这么讲?” 

“您可知道,您已有了身孕?” 

 

 

听闻大皇子被关了禁闭以后,不吃不喝已经好些日了。 

谢潇然不顾谢国公阻拦,前去亲身劝诫过几次,却都无功而返。 

甚者,堂堂当朝太子妃亲身去求神问佛,最后甚至找到了宫中的天师,请求观测星象,占上一卜。可最终也都是无济于事。 

听侍奉的人说,金英助整日里总是神神叨叨,没什么事的时候便对着一张乐谱修修改改,嘴里哼着不为人知的曲调。 

 

这日,谢潇然再一次来拜访东宫,金英助终于准许了她入府。 

“夫君!” 

金英助张开双臂接住飞扑而来的谢潇然,心中有些难以言表的万千情愫。 

这是他与谢潇然大婚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与她相拥。 

“潇然,这天下,原来也只有你是真心待我,只可惜本王终是连累了你。” 

“殿下不可这样说…” 

窗外的雨愈下愈大,猝不及防的雷声滚落,谢潇然吓得往金英助怀中缩了一缩。 

“潇然今日,还是宿在国公府吗?” 

“是。” 

“潇然,今日雨势如此之大,你可愿屈居本府一晚?” 

谢潇然欣喜地从金英助怀中抬起头,笑意还未来得及攀上眉梢,却听门外忽而有报。 

“殿下,门外有人求见!” 

“何人?不见!” 

“那人自称是南越之臣。” 

金英助登时拉开了与太子妃相拥的距离,谢潇然的笑意终是凝滞在脸上。 

 

雨势渐大。 

雨幕撕破了苍穹毫不留情地从天上盖下来,附加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滚雷,如辕辙般一层层毫不留情地从京城上空碾过。 

吕焕雄却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院落中,一只手小心地护在腹前,大有一副太子不愿面见他,他便要跪到天荒地久的决坚。 

金英助撑了油纸伞在廊下站着,任凭雨帘遮过屋檐,他也未曾向前踏出一步。 

“他在院中跪了多久了?” 

“已有两个时辰。” 

“他为何还不肯走?” 

“怕是有要事向殿下禀报。” 

“可是本王这辈子,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。” 

 

 

吕焕雄怕是未想过世界上当真有人欲置他于死地。 

当他跪在满天倾盆大雨中,任凭大雨切过视线也未曾感到恐慌,方才还泛起波澜的心底竟还平静了些。 

他也曾想过金英助会因他曾经的所作所为而闭门不见,便未卜先知地准备了手书,想着若自己的身体实在撑不下去就拜托侍卫交于太子。 

只是没想到他在院中倔强求见太子之时,竟中途被陛下的人押至了宫中。 

 

当他拖着被雨水浇透的疲软身子抵达内殿,抬头瞧见陛下身边的谢国公和天师之时,吕焕雄心中便如茅塞顿开,一切皆了然。 

今夜怕是当真难逃一劫。只是自己死了倒也无妨,只是苦了腹中还未出生的胎儿。 

“谢侯,您所指的可是此人?” 

“正是。” 

天师恰到好处地上前一步,有板有眼地说着些早已串通好的胡言乱语。 

“臣昨夜观测天象,有凶星潜伏我境。若处之,则一切安康,若不处,必将祸国殃民。” 

“灾星乃东宫太子府上之乐师,精通媚术,戏弄太子,定当处之。” 

皇帝怕也是倦了,又或是百姓的性命在他眼里并不值得一提,只是随意地挥一挥手。 

“罪人吕焕雄,有违天意所指,应当杖毙才是。” 

吕焕雄被拖下去的时候甚至一下也未曾挣扎,大有一副听天由命,生死看淡之态。 

只是第一杖落下的时候他还是落泪了。竟不是因为痛,而是可惜被他连累要与他一同离去的胎儿。 

眼前模糊浮现的却是与金英助初逢时那人高大挺拔的身影。 

那日,金英助如此风流倜傥地伫立在吕焕雄面前,多情的桃花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。 

那人朝他伸出一只手来,他对他说,“有本王在,所以,不要害怕。” 

鲜血顺着唇边淌着,混杂着雨水浸湿了身下的青石。 

“我虽已尽力相保,可终还是辜负了我们的孩子。” 

吕焕雄朝着幻影的方向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来,攥住却只有倾盆而下的雨水。 

“我们羁绊太深,只愿此生你我再无牵挂。 

我不怨你,只希望我的魂魄也不要再踏入你的梦境。 

我们…那未出生的孩子唤作`南风`可好? 

愿为西南风,长逝入君怀。” 

 

 

另一边。 

院中的侍卫眼睁睁地看着陛下的人把吕焕雄架走,便慌张地闯入东宫,把吕焕雄的手书交付于太子。 

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 

“是方才求见殿下那人留给殿下您的。” 

“那人呢?” 

“被陛下的人带走了。” 

金英助心中一凌,飞快地摊开了手中的绢纸。 

太子妃恰好从寝房中出来,散了头发倚靠在金英助身边。 

“殿下怕是再也不用见那孽障了。” 

“太子妃何出此言?” 

“今日听闻我父亲说,天师观测斗转星移,说那人是妖孽。如今被召至宫中,怕是已经被杖毙了。” 

金英助慌了神,手指颤抖着讲绢纸握成褶皱的一团。他快步朝殿外冲去,却被守门的侍卫挡了回去。 

“备马!快给本王备马!本王要去见父皇!要去面见父皇!” 

“皇上有旨,您不可踏出东宫半步。” 

坠落的泪滴破碎在手书上,淋湿了那人隽秀的小楷。 

那人在信中说,他已有了殿下的骨肉。 

那人说,殿下不必记挂,他会远远地离开京城,寻一处四季如春之地好好抚养孩儿长大,带孩儿观柳赏桃,再不打扰。 

那人说,太子妃谢潇然是个极好的人,愿殿下得她一人之心,白首再不相离。 

那人还说,若他下辈子不再为人棋子,殿下可还愿与他相逢? 

殿下可愿再着一次红裳,哪怕只是为了我? 

那人说,还未与殿下商议孩儿的名字,不如唤作“南风”。下辈子,愿为西南风,长逝入君怀。 

金英助惶然地将信紧紧搂进怀里,仿佛在拼尽力气守住吕焕雄残存在他身上的温度。 

“焕雄,别怕,有我在的,所以别怕。” 

“若有来生,愿作四月雪,再临春桃枝。” 

 

 

【肆】 

不知是不是因为皇上年事已高,又或是今日太子的事情导致郁气积于胸,近日皇上夜夜承欢时不知为何,竟当场晕死过去。 

所幸太医赶来的及时,皇上勉强捡回一丝清明。 

只是可怜那位侍寝的贵妃被扣上了意图弑君的罪名,当场杖毙,株连九族。 

 

金建学得了消息入宫探望的时候,众皇子竟还是珊珊来迟。 

“你们不必侍候了,都下去吧。” 

“是。” 

金建学拿了椅子来小心地在皇帝床边坐下。 

“陛下身体可还安康?” 

“还是学儿孝顺,你可是第一个来见朕的。” 

“怎么太子也不曾来过?” 

“太子被朕禁足于东宫,却仍不见他有丝毫悔改之状。” 

说到这里皇上为难地叹一口气,再开口已是意有所指。 

“朕寻思这个太子之位,英助也是坐不久了…” 

金建学却忽然起身抽出剑来,剑锋直抵皇上喉口。 

“学儿,你这又是为何?” 

“那日,儿臣听闻太子讲,儿臣的母妃本是越国公主,是你有负于她,还亏待儿臣。这可曾当真?儿臣问你可曾当真?” 

皇上突然落下颓然的泪来,额前青筋暴涨,脸色憋得通红。 

“当年要不是为了保证太子之位,朕是断断不会杀了她!” 

“你可曾有过悔恨?” 

“不曾!原就是她过度渴望占有,原就是她那妖孽咎由自取!朕这是为了永除后患!” 

金建学的剑又朝皇帝的侧颈逼近了一寸。 

“儿臣的兵马早已包围了大殿,只要儿臣一声令下,便没有人知道父皇您是如何死在这深宫之中的。” 

陛下似是认命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。 

“罢了,太子之位,你拿去吧。” 

金建学嗤笑一声收起了手中的剑。 

只是还未抬脚离开,帐后却有人影一闪。 

胸前忽而有刀光剑影闪过,金建学胸前吃痛,可来不及闷哼出声便颓然倒下。 

“陛下…” 

“幸好今日有谢侯于宫中护卫。” 

“皇上过奖。” 

皇上似是头疼般地用力揉搓着太阳穴。 

“朕的龙椅,不如就传给小皇子吧。” 

“可…可小皇子他终究是坤泽之身。” 

“不妨事,这也算是朕这些年来对他疏于照顾的补偿。只是,朕的皇位无论给谁,都不可能拱手相让给一个越人。” 

 

 

皇上当夜驾崩。 

小皇子孙东柱即时继承了皇位,移居养心殿,由大臣辅佐着料理后事。 

国丧那日,天寒地冻,冰天雪地,众人皆缟素与雪地融为一体。 

可唯独英王扎眼地着一袭红衣在雪地中蹒跚前行。 

众人都以为英王被夺取了皇位,终是疯了,便在服丧的队伍中给他让出一条路来。 

那日又恰逢西南风过境,甚至连预告都不曾有,就这样莽然闯入,席卷了肆国的所有角落。 

独留下雪地中一抹跌跌撞撞的踉跄身影。 

那人口中反复呢喃着,“愿作四月雪,再临春桃枝。” 

“愿作四月雪,再临春桃枝。” 

 

 

 

【番外】 

又是一年霜降,京城仍是滴水成冰的寒,只是京城的风光却已不再像往年那般萧条。 

皇帝裹着裘绒停驻在宫城之外。 

“皇兄真的不能留下来吗?” 

“柱儿,京城还是太冷,皇兄想去温暖些的地方去。” 

金英助翻身上马,可还是怜惜地摸了摸孙东柱握住自己的手。 

那手暖暖软软的。像极了当年那一影蜷缩进他怀里的人儿,小声抱怨着“京城到底不如南越,冬日竟如此之冷”。 

“陛下不必亲身选送。”  

金英助调转了马头,可还是顿了顿再次转身。  

“陛下,容臣兄再一句劝,陛下身为一国之君,`情`字当真是万万沾不得。”  

孙东柱仰起脸来笑了,竟看不出是欣悦还是苦涩,他抬起手来轻轻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。  

“皇兄放心,自他以后,我的世界便再容不下其他人。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。”  

 

离京的那日下了近年来来最大的雨,瓢泼之势甚至胜过他被削冠禁足,即将被剥夺太子之位那日。 

曾有一人,极为深爱,跪在他的殿前求他再见一面。 

只是白驹过隙,时间过了如此之久,大概那人还是怨他。金英助找过无数太医天师,试过无数方法,故人却始终未曾入梦。 

终是吕焕雄还未原谅他,那人还在躲着,还是不愿面见他。 

 

 

策马出城的路上途经一处教坊,隐隐丝竹之声,却不再有那年熟悉的越人之调。 

听闻坊中有人弹唱,“爱恨皆苍茫,问君何时恋?” 

金英助挥一挥马鞭加快了脚步。 

其实,他很久之前就喜欢上吕焕雄了,从相识的第一眼,自始至终。 

可终还是负了他。 

若有来生,他愿与那人共饮月下,再醉一回。 

若有来生,他定不会再负了他。 

定为君明灯三千,许君一世长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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